人间喜剧作者(《人间喜剧》这部宏伟巨著,体现
巴尔扎克曾放“狂言”
“法兰西的一大荣光便是如过去它用剑震撼欧洲一样,用笔杆震撼欧洲……我要以笔完成他(拿破仑)用剑未能完成的伟业。”
他要使自己的作品成为法兰西“美好语言中的纪念碑”。当人们看到他的恢弘巨著《人间喜剧》后,就再无法认为这只是狂妄之语了。这部由90多部独立而又有所联系的小说组成的巨著很好地体现了他的文学创作思想
1、作家必须要构建一个系统的“艺术世界”,作品必须构成一个体系;
2、忠于现实,崇尚真实,全力追求文学创作中的准确性,并提炼出“典型”;
3、通过“想象”的多棱镜,将自己的创作激情融入笔下人物,使得小说创作出于现实,又穿透现实;出于历史,又超越历史;
4、与未来对话对人性的开掘、对人的命运始终如一的关注,这也是他的前瞻性创作,启迪未来文学趋向的重要因素。
01 作家必须要构建一个系统的“艺术世界”,作品必须构成一个体系
巴尔扎克曾在《关于文学、戏剧和艺术的信》中说
“只作为一个人是不够,必须成为一个体系。”
意思是说,一个作家必须要构建起一个系统的“艺术世界”。“艺术世界”这个词常用来形容一个作家所创造的艺术图景。但古往今来,真正建构起了“世界”的作家少之又少,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当属少数佼佼者之列。(按还有如美国作家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国内作家如莫言的“高密东北乡版图”。)
巴尔扎克这句名言不仅体现了他本人的雄心壮志,反映了他的“喜剧”世界的整体创作特征,而且更代表着他对作家使命、对文学创作的理解。
正是基于这一追求,他把小说提高到了历史和哲学的高度,把小说家提高到了历史学家和哲学家的地位。
1831年,初登文坛的巴尔扎克在《驴皮记》中借人物拉法埃尔之口表达了自己的愿望
“我感觉到在我心中有某种思想要表达,有某种体系要建立,有某种学术要阐释。”
对刚过而立之年且在文坛站脚未稳的作家而言,这难免有“孟浪”之嫌;但倘若将此看作是巴尔扎克的追求和理想,便能深入认识他的“体系”说,认识其博大的胸怀和恢宏的立意。
他在这本小说的序言中说
“写书之前,作家应该分析过各种性格,接触过各种风尚,踏遍了全球,体验过各种激情。或者,各种激情,各个国度,多种风尚,各种性格,自然的偶然现象,精神的偶然现象,这一切都来到他的思考中……社会的各个阶段,从高层到下层,法律、宗教、历史和当代,我都作了一一的观察和分析。”
这表明,他认为作为一个作家,应当以全部热情拥抱一切,认识一切,研究一切。
若是读过《人间喜剧》(甚至都无需全部读完),便会意识到巴尔扎克总是把创作小说看作是书写历史,把小说家看作是历史学家。他自己也说
“法国社会将成为历史家,我只应该充当它的秘书。”
历史学家也好,历史学家的秘书也罢,其本意都是在于说明,真正的文学家应当高瞻远瞩,鸟瞰全局,自觉地把反映社会全貌、记录时代变迁作为自己的神圣职责。
在这部巨著中,巴尔扎克把整个社会装进了他的头脑。他的国度,像一个真正的国度一样,有它的各部大臣,它的法官,它的将军,它的金融家、制造家、商人和农民……巴尔扎克按照顺序描写了法国每一部分的城镇和地区,这就是法国的全部风貌。
他在《人间喜剧》里提供了一部法国社会,汇集了当时法国社会的全部历史,特别是巴黎上流社会的卓越的现实主义历史。他用编年史的方式,几乎逐年地把上升的资产阶级在1816年至1848年这一时期对贵族社会日甚一日的冲击描写出来。
巴尔扎克强调自己要完成的这部历史,是
“伟大的人类史,风俗史,事物和生命的历史,心灵和社会利害的历史。”
他要求文学表现的是一部更真实、更深层的历史,一部关于社会和人类的真正的历史,一部既包含着外在的社会变迁轨迹,又包含着内里的情感变化的历史。
为此,文学需要思想,作家需要哲学“研究”,像巴尔扎克这样在书题上频繁使用“研究”一词的作家,也是绝无仅有的。
巴尔扎克在艺术门类的横向比较中,概括出文学是最需要思想的艺术。它不能是对表象的描绘,不能停留在谨严的再现上,文学要探索,要深究,应当研究一下产生这类社会效果的多种原因或一种原因,把握住众多的人物、激情和事件的内在意义;在努力寻找这种原因、这种社会动力之后,还应当思索一下自然法则,推敲一下各类社会对永恒的准则,对真和美有哪些背离,又有哪些接近的地方。
,观察应伴随着思考,描绘现实的目的在于揭示历史的规律,而作家则应是“时代的分析者”和“深刻的哲学家”,即小说家——历史学家——哲学家这“三位一体”的主张,就是巴尔扎克“体系”说的要旨。
巴尔扎克塑像
如果说,在《驴皮记》和《路易·朗贝尔》中已透露出青年巴尔扎克曾立志要建立自己的思想体系的话,那么随着作家巴尔扎克的成熟,他更强调的则是作家把握世界的系统性和创造艺术世界的系统性,即要求作家对世界应有一个总体的解释,应能全面、历史、深刻地认识和表现社会现实。
巴尔扎克在把小说提高到历史哲学的,还构想出了一套完整的体系,从而在文学史上建起了一座比例和谐的雄伟建筑。《人间喜剧》的构想和实践,就是这一体系观念的具体体现。
在巴尔扎克对创作进行总体构思的过程中,他曾将总题先后设想为《19世纪风俗研究》和《社会研究》,定名为《人间喜剧》后,又把结构布局分为三个“研究”和六个“场景”
《风俗研究》、《哲学研究》、《分析研究》和《私人生活场景》、《外省生活场景》、《巴黎生活场景》、《政治生活场景》、《军事生活场景》、《乡村生活场景》,并声言三部分“研究”是为分别表现社会的“效果”、“原因”和“原理”。
仅从其构架设计,就不难看出作家对“体系”的追求。这里每一部分,都表示社会生活的一个方面,提出这些标题,就足以表现人类生活的起伏变化。
巴尔扎克还要将全部作品联系起来,构成一部包罗万象的历史,其中每一章都是一篇小说,每篇小说都标志着一个时代。
02 忠实现实,崇尚真实,全力追求文学创作中的准确性,并提炼出“典型”
巴尔扎克是酷爱真实、崇尚真实的,这是他作为“历史学家”的秉赋。他总是声称他的作品“既非虚构,亦非小说”,而是真实的故事;而且现实生活也足够丰富多彩,远胜过作家可能的创造。
在《<金眼女郎>第一版出版说明》中,他说得更加彻底
“作家是从来不进行杜撰的……作者是个抄写员,只是抄得好坏不同而已……抄写员在人类这本大书中遗漏了几页,本故事就是对这几页的并不完美的转述。这里没有一丝虚构。”
从“历史学家”至“秘书”再至“抄写员”,巴尔扎克对现实的“忠实”程度可谓无以复加。没有“想象的事实”,没有“杜撰”,没有“虚构”。巴尔扎克的反复强调,旨在突出现实在艺术创作中的第一性地位。
在巴尔扎克的真实观中,“细节”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他认为生活就是一堆细小的情况,最伟大的热情就受这些细小情况所制约。小说如果在细节上不真实,那它就没有任何价值。
细节的真实决定着作品的生命、作品的价值,甚至是“永恒的成功”,巴尔扎克现实主义理论中这一举足轻重的要素,在《人间喜剧》创作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按照巴尔扎克的观点,社会生活就是由无数看似琐屑的“细节”组成的,就像许多部件构成一个物体,只有真实地再现每个细节。准确地将每个细节“粘合”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才有可能全面而忠实地反映出社会的本来面目。
而在观察和创作的过程中,事无巨细都不应被作家忽略,杂乱无章的什物,褴褛的衣衫,挑夫的语言,工匠的动作,一个工业家倚在自己商号门前的姿态,生活中最严重的时刻,心灵中最不为人觉察的细腻之处,他都善于加以利用。历史风云,时代轨迹,正潜藏在这些表面十分平凡精微的生活之中。
巴尔扎克虽然总以历史学家自比,但他却不以正面描写政治风浪、重大事件见长,而是专注于在日常生活场景中融入阶级的更迭,时代的信息,在平凡中开掘不平凡的内涵。如此,他就把历史规模的追求和寻常细节的描摹巧妙地熔于一炉,形成鲜明的现实主义特色。
那些创作激情和文学典型,巴尔扎克几乎全是到家庭中、炉火周围去寻找的。他在表面看上去那样千篇一律、那样平淡的外表下去搜索,突然从中挖掘出既复杂又自然的性格,以致所有的人都纳闷,一些如此司空见惯、如此真实的事情,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一直无人发现。
这是因为,在他之前,从来没有哪一位小说家像他那样深入细致地研究细节和小事。他以高度的洞察力对这些细节和小事加以阐释和选择,又耐心将它们组合起来,构成充满和谐、独特和新意的一个整体。
所以,在巴尔扎克的笔下,没有任何事物可称为微不足道,他能把一个题材最平庸的细节加以提炼,并且戏剧化;而艺术的特质便是选择自然中零散的各个部分,真实的细节,以便构成一个统一的整体。
而且,巴尔扎克对细节所作的阐释表明,对细节的重视不仅是气质的需要,也不仅是对真实的深爱,而是为他所描绘的社会面面观所制约的一种美学需求。
由此可以看到,巴尔扎克对文学中宏观与微观关系的理解是十分辩证的。只有具有清醒的历史意识,力图表现历史的风貌,才能从大量平凡的细节中捕捉和开掘丰富的内涵;只有透彻地了解社会生活的底蕴,真实地描绘出生活的本来面貌,才能令人信服地构筑起历史的大厦。二者相辅相成,互为因果,辩证统一。
,对细节的忠实却并不意味着对自然的简单摹写。巴尔扎克就在《关于文学、戏剧和艺术的信》中明确断言
“自然的真实不是、也永远不会是艺术的真实。”认为“倘若自然和艺术在一部作品里完全吻合,那是因为具有无限偶然性的自然此时符合了艺术的条件。艺术家的才能就表现在是否善于选择能够转换成文学真实的自然事件,而且假如他不能把这些事件焊接在一起,不能用这些金属材料一气呵成地完成一件色调和谐的塑像,那么他的作品就失败了。”
巴尔扎克将这种“转换”和“焊接”过程名之为“典型化”。他在《<人间喜剧>前言》中指出
“不仅人物,而且生活里的主要事件也都有典型的表现,有一些情境人人都经历过,有一些发展阶段十分典型,正好体现了我全力追求的那种准确性。”
通过典型化寻求文学真实的“准确性”,正是现实主义理论的精要,也是巴尔扎克对现实主义理论的卓越贡献。他把文学创作的重心始终置于典型人物的塑造,声称刻画一个时代的两三千名出色人物的形象,就是一代人所涌出的典型,也是《人间喜剧》典型人物的总和。
他强调典型形象的概括性,认为一个典型,就是一个人物把所有多少与他相似的人的特征都概括在自己身上了,他是这一类的样本。他在《人间喜剧》中杰出地完成了这一任务,现在人们提起吝啬鬼会自然联想起“葛朗台”,提起金钱的奴隶就会想起“高老头”。
典型化,正是巴尔扎克为艺术通向理想美铺设的坦途。
03 通过“想象”的多棱镜,将自己的创作激情融入笔下人物,使得文学创作出于现实,又穿透现实;出于历史,又超越历史
如前所述,巴尔扎克以对历史的酷爱和忠诚、以细节的观察和描摹,决不意味着他只是个反映论者,更不意味着他会呆板地将小说等同于历史。
巴尔扎克将历史比作画布,而小说家要在这上面画上、点染上最能使人动情的具有个人色彩的故事,写小说的目的就是要叫人激动。小说总是小说,永远不应该倾向于历史的严格。
他对小说与历史关系的种种阐释,并不矛盾,而是充满了辩证思想。巴尔扎克指出,作家所拥有的应是
“一面无以名之的集中一切事物的镜子,整个宇宙就按照他的想象反映在镜中。”
“一切事物”和“整个宇宙”,正是巴尔扎克式无所不包的雄心的体现;“无以名之”一词,则道出了作家对文学创作的复杂与微妙的理解。
一面普通的平面镜,无法反映出艺术真实的魅力;只有通过作家“想象”的多棱镜,才可能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在巴尔扎克的艺术实践中,想象与洞察同观察与分析具有同样重要的地位。他认为将观察力与洞察力集于一身,才能形成完美无缺的人;而如果用历史的真实过分地焊死作家的想象力,扼杀他的蓬勃朝气,就等于说“我们不要小说”。
巴尔扎克对想象的热衷是与他对创作的痴迷相联系的。他夜以继日、全身心地把近乎疯狂的激情投入作品,融入人物,直至无法分辨真实的世界和虚构的世界。在想象中生活,在生活中想象,将生命意志贯注于艺术,为艺术的极致耗尽了生命。
他的所有人物都秉有那种激励着他本人的生命活力,他的所有故事都深深地染上了梦幻的色彩。
与真实世界的喜剧向我们展示的相比,他的《人间喜剧》中的所有演员,从处在高峰的贵族到居于底层的平民,在生活中都更顽强,在斗争中都更积极和更狡猾,在苦难中都更耐心,在享乐中都更贪婪,在牺牲精神方面都更彻底。
,在巴尔扎克的作品中,每一个人,甚至看门人,都是一个天才。所有的灵魂都是充满了意志的武器,这正是巴尔扎克本人。
作家生命力的充溢,想象力的驰骋,使《人间喜剧》成为巴尔扎克对法国社会历史的独特解读——既是现实的,又是超验的;使它里边的艺术形象都律动着巴尔扎克的激情,凝聚着巴尔扎克的执着——既是真切的,又是奇特的。
,巴尔扎克对作家的“视力”,在《<驴皮记>初版序言》中曾作过带有几分神秘主义色彩的阐释
“在真正具有哲学家气质的诗人或作家的头脑里,还发生一种精神现象,这种精神现象无法解释,非同寻常,科学也难阐明。这是一种超人的视力,使他们能够在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中看透真相。或者更胜一筹,这是一种难以明言的强大力量,能将他们送到他们应该去的或想要去的地方。”
这种“超人的视力”也就是巴尔扎克多次提到的“第二视力”。凭借这种视力,作家能透过纷繁的表象捕捉事物的真谛;凭借这种视力,作家能随心所欲地进入任何常人所难以企及的领域。
独特的天赋,使巴尔扎克出于现实,又穿透现实;出于历史,又超越历史。在无数精确琐屑的细节后面,在一张张被情欲扭曲的面孔后面,人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现实的世界,也是一个想象的世界,一个可能的世界、未知的世界。
04 与未来对话对人性的开掘、对人的命运始终如一的关注,这也是他启迪未来文学趋向的重要因素
巴尔扎克是一位锐意求新的作家。他在法国浪漫主义的鼎盛时期步入文坛,积极支持了以雨果为旗手的浪漫主义运动,但他却没有尾随其后。
巴尔扎克另辟蹊径,显示了他的创作勇气和革新精神。他辛勤地完成他那一部分文学革命。他的“革命”在于开拓了未来,并成为明日法国文学的领袖。
对人、对人的命运的始终如一的关注,是巴尔扎克“文学革命”的一个重要方面,也是他与未来文学趋向沟通的重要因素。
他要写时代、写历史、写社会,写败德,这也是人的时代、人的历史、人的社会;或者说,是时代的人、历史的人、社会的人。他要写环境、写情欲,这是人的环境、人的情欲、人的败德;或者说,是写环境如何造就了人,情欲如何支配着人,败德如何腐蚀着人。
简而言之是要写人和生活,他的全部创作要义都在于全力深化对人的认识和表现。
进入20世纪后,文学观念发生巨大变异,文学形式花样翻新,但它所探讨的核心命题,仍然与巴尔扎克所关注的“社会关系”和“人类本性”有着明显的承传关系(如新小说派文学、荒诞派、黑色幽默等类型的小说)。巴尔扎克对“人性”的开掘,更给后人以多向的启迪。
巴尔扎克在《论艺术家》中说
“艺术家的精神是远视的,世人看得很重的琐事,他视而不见。他与未来对话。”
巴尔扎克的“历史性”是众所周知的,,巴尔扎克的“前瞻性”同样值得人们重视。
巴尔扎克独创的人物再现法,其意义不仅在于拓展艺术的空间,让各色人等穿梭于不同小说中的不同场景,大大丰富了人物关系,扩张了生活的内涵;而且,作家将生命与活动赋予整整一个虚构的世界,使其中无数典型形象具有更加鲜活的特质和更加丰满的性格,从而获得比生活原型远为持久的生命力。
如果将《人间喜剧》虚构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相对照时,便会惊异地发现,巴尔扎克所列举的“恶习”,还远远没有被清除;他所揭示的“现金交易”的人际关系,有增无减;他所剖析的形形色色灵魂,依然投射出诡异的光芒。
他对历史和现实的深刻理解使他赢得了“与未来对话”的权力和能力;“与未来对话”的思想使他的观察分析和创作都具有了预见性。
,《人间喜剧》是一个既完整、又具有开放性的体系。小说中的人物们在当代社会的时隐时现,情节在当代的再现,无不给巴尔卡克的“喜剧”世界增添了新活力;其中各种风格的杂陈,显示了巴尔扎克不拘一格、求新求变的创作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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